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艺术点评

叔父邓春澍的悲惨晚年

作 者:马骏 月旦 陈建一     发布于:2014-11-26 11:07:14      点击量:2    

 老了老了,记忆反而倒清晰起来,想想今年正好是二叔邓春澍诞生130周年。近日,随着钱克之先生的来访,在谈到二叔的身世以及二叔的遭遇时,勾起了我对二叔的无限怀念。

  我爷爷邓伯训,武进魏村镇邓家村人,听父亲讲,爷爷当时入赘到常州化龙巷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马家,因马家无男丁,爷爷到马家后,凭着自己的才学,为马家撑起了一片天。他开办了一所私塾,认真勤恳地教书,培育出了不少有识之士,钱名山也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。爷爷先后生育了五女二子,在爷爷的熏陶下,长子(我的父亲)马春先,次子邓春澍从小就好学,熟读四书五经,长大后博学多才,满腹文采。兄弟俩也是马家的骄傲。我父亲喜欢雕刻,特别擅长西瓜皮雕刻,他能把整个西瓜顶端切一小口,然后掏空里面的囊,在薄如蝉翼的西瓜皮上雕刻出金陵十二钗、西厢听琴、貂蝉拜月等人物和各种花卉、山石,再配上灯光,简直是栩栩如生,玲珑剔透,当时在人民公园等多地展出过,参观的人无不称奇。

  我的二叔邓春澍,1884年出生。因二叔为次子仍随父姓邓,号佛青、青城,别号石圣,更戏以“邓峦”或“邓鸾”自号。他十一二岁就能诗会画,能书会写,到20世纪初便成为当时画坛的佼佼者。二叔擅写人物、山水、花鸟,尤喜山和石,他的书法、诗歌、篆刻也颇有造诣,以诗、书、画、印而成名。他的每一幅作品背后都有一个鲜活的故事,画中的山水、花鸟也被赋予了生命,著有《四韵堂印存》、《两宜室随笔》、《青城石谱》、《胜游图韵》等书,代表作《三秋图轴》轰动一时,《奇石双桃图》等作品参加了当时中华民国第一届全国美展。二叔的作品离不开山石,人称 “石圣”。然而他的人生就如同一块磐石,生性倔强、多才多艺的他一生命运坎坷:不贪图功名,不做昧良心的事,不会摧眉折腰事权贵,但也不会对不平之事冷眼旁观。

  我二叔一生善良仁义,俭朴正直,谁家有困难,只要他知道,就一定会想法帮助。不但家中老母由他扶养,几个妹妹也都靠他接济,甚至外甥也是由他来养育。他帮助过的亲朋好友、左邻右舍不计其数,他弘毅宽厚的性格随同他的作品流芳百世,然而,耿直倔强的禀性也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。

  20多岁的时候,父亲与二叔继承父业,共同开办了私塾。风华正茂的二叔娶了二婶,二婶知书达理,但身体柔弱,生下大女儿后不久就离他而去。二叔为了离开伤心之地,带着女儿搬到白云渡驷丰桥靠近马三埠居住,续弦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王氏,生下2个儿子,还收养了孤儿院的一男孩。本就家底殷实,再加上这几年二叔的努力,家中生活富裕。我记得有三间正大厅,每个厅里都挂有二叔的字画。练笔是必修的功课,二叔在画室里经常做功课到深夜。他家里也经常是访友不断,宾朋满座,在厅里给学生上课,迎客议事,我也是最喜欢窝在二叔家看他吟诗作画,会友接客,上课教学。他教我们兄妹识字,还专门教我描绣花图,春天带我们出去旅游,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给我画一幅画像;他不但给学生上课,自己也不忘拜师学艺,有时为了取一个景,找一块石,外出登山觅宝,临园描摹,从山水花鸟中找到创作的激情与灵感。而且常常一出去就是很长时间,找导师切磋,与同道探讨,在旅途中还专门设帐授徒,在常武地区影响很大。他的画不仅在上海霞飞路专门设展,还多次在江浙地区展出,颇受当时画界注目。

  噩梦从抗日战争爆发开始。记得是1937年的夏秋之交,日本人打进了常州,鬼子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市民们四处出逃。我父亲和二叔带着简单的行李和父亲的雕刻工具、二叔的纸、笔,带着10余口家人逃难到了厚余亲戚家才算暂时安顿下来。在这穷乡僻壤,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,吃不饱,睡不好。但即便是这样,二叔的笔还是没有停下来。

  辗转一年多,结束了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涯,回到常州城,原来的家已是一片废墟。二叔本想与鬼子一拼了之,但想到一家老小,只得强忍着悲痛,从废墟堆里扒出几件破焦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,借租了房子,安顿下一大家子人。

  接下来的生活可想而知,鬼子到处横行霸道,二叔的画也变得一文不值。生活拮据不说,可屋漏偏逢连夜雨,小儿子因患伤寒不幸夭折;女儿嫁人不当,公子哥女婿吸毒成瘾;妻子屡受打击而患上抑郁症;养子因不愿当亡国奴,与5个有志青年结伴到根据地参加抗日,不料在汉口的战乱中阵亡;家中还有80多岁的老母……家庭的重担,全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。 

     好不容易熬到常州解放,才华横溢的二叔抓紧一切时机,创作出许多清新脱俗、细腻流畅、自成一格的传世作品。我结婚以后,逢年过节,他总将珍藏的大师的作品和他创作的春联扇面送给我们(可惜在文革时都给毁了)。他为我两个儿子起名配诗。过年,他要吃我包的团子、馒头;夏天,我给他准备他最喜欢的铁锈瓜等果品,听他讲故经,陪他出去寻景。那时也是我们最舒心的日子。

  谁知噩梦还是没有结束。几个妹妹分别出嫁后,他有着操不完的心。二妹嫁给了前北岸吕姓的官宦人家,不料妹婿是位纨绔子弟,把二妹当作出气筒,非打即骂,最后,抽上了大烟,把家中所有可以变卖的东西都卖了,直到最后戒毒死在牢中。二妹的精神崩溃了。这时,她的婆家人占据了二妹家的房产,还拿走所有房产地契,把孤苦伶仃的二妹和两个孩子逼到侧房居住。二叔忍无可忍,按照文人的方式,写下一副对联(年代久远,具体怎么写已不记得,只记得是针对妹婿家的过分行为写的讽刺辞)宣泄心中的不平,维护妹妹的权益。谁也没有料到,正是这副对联,葬送了叔父的生命。

  一个月黑风急的夜晚,二叔把对联贴在了妹妹被人占据的大门上,不料,别有用心的人把对联取了下来,把它贴在了驷丰桥头,那时正是土改时期,他们说这副对联是对政府、现实不满,硬是给叔父套上了“反党反社会主义”的反革命帽子,无情地把他送进监狱。抄家时,又发现他珍藏着与李宗仁先生合影的照片,更是罪加一等。

  据同牢的狱友叙述:二叔在牢里是铁骨铮铮,宁死不屈,有人劝他认错,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,可他反复强调:我是非常拥护共产党的爱国人士,我的书画可以作证。我写的对联是就事论事,没有错,是强加给我的帽子。在那个法制不健全的年代,他被迫戴上脚镣手铐,遭受严刑酷打,直到奄奄一息时才被保释出来。我清楚地记得,那是1954年的夏天,堂姐悄悄地把我叫去,说二叔回来了要见我一面,我偷偷从后门溜进去,看到他,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!他哽咽着,颤抖着,断断续续地说:“好孩子,你来了……”就再也说不出话来,只是慢慢地伸出双脚——我看到了这辈子无法抹去、永远留在脑海里的两条腿,瘦骨嶙嶙,小腿上深陷的几圈镣铐血印已溃烂发臭,在那个非常时期,我无法用语言安慰,只能与二叔相拥而泣。连续的高烧不退,茶饭不进,回来的第七天,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们。可是我们连哭都不能出声,唯恐反革命帽子从天而降。当时的二叔家穷得叮当响,二婶已麻木,姐姐六神无主,我冒着风险,买了口棺材把他草草葬了。更不幸的是,他最引以为骄傲的大儿子随后卧轨自杀——名牌大学毕业后从事地质勘探的大儿子,众人眼里的青年才俊,被父亲牵连打成“右派”,父亲含冤而去,他无辜受屈,一直靠他资助至大学毕业、相恋八年的女友又抛弃了他……

  二叔生平最喜欢于谦的“石灰吟”:千锤百凿出深山,列火焚烧若等闲,粉身碎骨浑不怕,要留清白在人间,这也是名副其实的“石圣”的真实写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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